我在黑暗中凝视漆黑的屏幕,好似那里渐渐生一张眉像陶决,唇鼻像我,组合起来偏偏成了多薄命相的脸。
翻涌的胃里浮起某种猜想,我继续听去。
“不然我替你拆?”收缴我工箱的元凶倚着门槛,挥了挥手里的螺丝刀,“全给公主殿安排好,你就坐在那儿,播放就行了。别怕,别怕,我们俩都去,我们俩不听。”
“别碰我!你让人恶心……她当时才几岁!我要报警——”
我抱着靠垫,在驾驶和副驾的絮絮交谈里了一饮料,恍然回到中那几年的深夜。
“我相信你”、“你可以看任何东西,我只希望我们之间还有信任”……
又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她。
“手一直不用会变钝的!”我大声抗议,“而且我现在就要听!一秒钟都不能等!”
喜甜甜的、果香调的香,却上稳重的珍珠耳钉,搭得不不类。天天学打扮,天天学不会,全靠底撑着,反正总有人最吃这套心打磨也藏不住的钝,夸两句憨可,就能把她端上桌。
记忆卡只有当天的记录,挡风玻璃外的景变了又变,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季节难得一见的好天气。
接来,只有听不清的争执声,咒骂声,大吼“放开方向盘”的男声,尖叫的女声,刹车声,撞击声,死寂。
果不其然,妈妈哼了一声,说她才没兴趣看。男人放心地笑笑,夸她“乖女孩”。
妈妈笑骂他约会都不提前准备,骂完又说正好想吃加油站的狗和薯条,撒地喊那个年长她十几岁的男人“Daddy”。
我于是意识到他在看什么——他在看我的照片。
我坐在那里很久,久到电脑屏保,再休眠。
我忍不住嗤笑。这么明显的以退为,也就哄得住一个比他小十几岁的傻白甜。
再一个视频里,他们已经加完油,重新开上速。不知停车期间发生了什么,妈妈绪有些低落。
从城际公路转上州际前,男人懊恼地一拍方向盘,说油不够了。
我反地呕了一,画面正好结束在加油站。
我好像比谁都了解她。
手在钟意手里,工在陶决手里,我倒是也没有说不的余地。
每一秒钟都发生着无数死亡的地球上,偏偏就有那样的一天,好到无法想象,它会是任何人的最后一天。
看男人光差,脑袋也不聪明,还容易冲动,天真单纯,想一是一,仿佛本没有准备好当一个母亲,永远是那个孤注一掷跟心上人私奔的小姑娘。
依然没有回答。
录仪就躺在箱最上层,我抓起它飞奔上楼,满屋翻找工箱。
半路杀一个钟意,右手狡猾地揽着我腰,舞似的原地转了一圈,左手对我已经结痂的伤手使一套准擒拿。他看了伤,朝我摇:“还不行,你不想快恢复了吗?”
五分十一秒之后的容全损坏到无法播放,剩两个还没看的视频也未能幸免。我关掉它们,音频的文件夹,快到差不多抵达加油站的时间。
耳机里清晰传来男人倏然重的呼声。
车陷死寂。
就在我以为音频也损坏了的时候,耳机里一前一后,炸响两声怒喝:
她沉默得很突兀,开车的男人没过多久便察觉不对,叫了她一声。
“你在看什么——把手机放!”
漫长的死寂。
视频一个接一个播放。
足够我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等他们各司其职安排好了视频音频耳机饮料零靠垫,心满意足地退房间,我终于坐到桌前,开第一个视频。
……
“乖女孩”没再说话。
右手的伤渗湿意,我等它到指尖,才后知后觉地木然扯起一张纸巾。
保护也好,监视也好,我用借把自己骗得深信不疑。实际我什么都没到,只是在无数个夜里周而复始地盯着屏幕,看妈妈见过的沿途风景,听她用我很少听到的语气、说我很少听到的话题,想象那是只有我们两个的公路旅行,然后告诉自己,这些总有一天会发生的。等我长大,会发生的。
加油站的小曲结束,妈妈很快被他三言两语哄好,又开始嘻嘻哈哈地举着手机沿途拍照。
前后不过几十秒,这就是我能听清容的最后两句话。
两个人一起车,不久后带着塑料袋的声音返回,窸窸窣窣地分享量垃圾品。男人听起来心不在焉,话比平时少很多,妈妈也有所察觉,问他在看什么好东西,一直盯着手机。他糊回答没什么,又盖弥彰地跟了一句别问,妈妈便嘻嘻哈哈地作势要抢,直到他抬声音、反应过度地吼了句“停”。
大概是想稍作弥补,几分钟后,导航故障时,男人主动开,让妈妈拿他的手机重新输地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