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备把撇向一边，不看荀彧：“你重来一次还不是会追随那个老东西。”

残酷的暴行，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办法。时间久了，就连荀彧自己也觉得屠杀是很正常事，等到统一……统一后就不会再发生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荀彧的存在像一把钝刀在刘备心上一刀刀割着，虽然刘备很擅长治愈心创伤，但这样铺天盖地的痛苦让刘玄德无法承受，也不可能再去治愈、无视和逃避，只能任由这些荆棘一般的痛苦扎穿自己。他没有受过这样烈的疼痛……和战争中留的肉伤痛不同，这种痛苦似乎来自于灵魂深，是一种对国破家亡的深切恐惧和绝望。

        荀彧侧看着刘备：“那徐州百姓呢？你不是一直想救他们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备琢磨着荀彧话里的义，荀彧又问：“玄德，你说一个人就是分开后会很痛苦，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轻松自在，痛苦的人……反而是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当然在乎啊！”刘备气呼呼，“不是说了吗，我会阻止他杀刘幽州，想办法帮他打赢。重来一次我肯定要去救他，不能睁睁看着他败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匪徒贼寇不断劫掠乡里，朝廷官员除掉匪徒的同时也要残害百姓，无休无止的乱世疯了每一个人。除了找个地方躲起来不问世事，没有人能全而退、双手净地活着。令君想要救国家，就只能屈从罪恶，没有清的资格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，从一开始就不必屠徐州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我说……”荀彧直视着刘备，，“我们绕过他，扶持你镇守兖州，你有把握收编青州兵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如果十年前刘备没有离开曹袁绍，如果是他先在袁绍麾遇到了荀文若……也不会有任何改变。刘备闭上睛，他轻轻想着，八年前荀文若一定还会选择曹公，因为曹公当年是个好人，除非他提前知曹会在徐州什么，否则不论重来多少次，他还是会义无反顾选择自己心目中的英雄辅佐。但如果刘备八年前留在曹边，天底会多一个陈公台，或者多一个荀文若，没有一个支援徐州的刘玄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荀令君，我也想回到过去，不过不是去曹袁绍边。”刘备说得很小声，但又能让荀彧听见，“我想去阻止师兄杀刘虞一家，这样他就不会失败了，说不定还能打败袁曹兄弟俩，带我回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要跟我开玩笑好不好？”刘备也是气不打一来，他，“如果十年前我没有离开，等到曹屠徐州，我要么和陈公台一起跑路，然后被杀；要么跟你一样选择残害百姓，然后因心怀愧疚而忧郁成疾，还有第三个选择吗？你自己过得不痛快，跟我有什么关系？我跟我哥好着呢，嘛改变我的人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救了！”刘备急着站起来，摊手，“我救了，救不来不是我的错，反正我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刘备睁大了双，不可思议地看着荀彧，他的心不由泛起一阵阵涟漪，不知怎么回答荀令君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文若是一样的人……刘备变换了坐姿，轻轻抱紧膝盖，面带微笑、目光柔地看着荀彧：我们都想带给天人幸福，也都苦于无能为力、被限制在囹圄之间。我们都在挣扎，都想寻找更好的路，也都在不断对现实妥协。为了保护家人、为了天太平，荀文若牺牲了尊严和良知；为了拯救皇帝、为了不残害百姓的承诺，我刘玄德又会牺牲些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“刘玄德……我好想早认识你，”荀彧遗憾而无望地注视着火苗，“如果能重来一次……一开始遇到的是你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荀彧心绪不宁：“……他杀刘虞一家你也不在乎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可能的！”荀彧否定，“绝对不可能阻止，就算他听你的也不可能打过袁绍，你能不能不要异想天开？他的能力也就那样，我都不稀罕评价他，一个边地莽夫罢了，也值得你如此上心？重来一次也要追随他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你自己去劝曹孟德不要屠徐州不就好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把天苍生的痛苦都当成自己的过错，认为是自己不够好、不够优秀、不能救国救民才导致的，这样的人让刘备到迷恋、震撼，也深深为他担忧着。荀令君想的是谁天才能让天太平、让百姓获得平静，但是在曹氏父和董承等人中，这样的荀文若是个墙草、两面派。曹背后评价荀彧不够善良，董承也说过荀彧不可信任，或许他们心底也是这样看待刘玄德的……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劝不听，我劝他就更不听了！”刘备烦躁地抓了抓，红着眶激动，“该的我都了，能力有限，就只能到这个结果。我不会辅佐曹孟德，更不可能和他一起残害百姓，你们要救人还是要杀人都请自便，与我无关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荀彧垂眸，黯然：“他不会听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傻吗？”荀彧被气笑了，“我想追随曹公已经追随了，还重来什么？我只是希望能够找到一条更好的路，让陈公台不会离开的路……一条不必和你分离的路……”